2008-06-26 23:28
自2007年7月以來，壹個筆名為“曹霞”的人發表文章，質疑幾家上市公司的財務報告。今年4月，隨著上市公司2007年年報的全面發布，曹霞在其“金融偵探”博客上發布了“深市十大涉嫌偷稅漏稅的中小公司”和“滬市2007年十大涉嫌財務報告諂媚的上市公司”。這兩個“揭黑”排行榜涉及20多家涉嫌財務造假的公司。
瞬間就像上海深圳的颶風。在媒體的推波助瀾下，事件擴大升級。
政府高層官員的反應正在升級。根據記者多方證實的內部消息，主管金融的王岐山副總理就此作出專門批示，各地證監局應證監會要求對十家上市公司進行專項檢查。目前在上交所內網可以查到十家公司調查報告結論的打包文檔。
其中，華夏建通、國能集團、東升科技造假證據充分，已發布公告稱被證監會立案調查。然而，鄂爾多斯等公司的財務問題仍然是“沒有根據的”，這些公司與曹霞進行了幾次激烈的戰鬥。
在上海國家會計學院的壹棟矮樓裏，記者見到了“曹霞”，壹個36歲的男人，壹臉焦急。他說話很快，略顯雜亂無章，濃重的閩南語口音聽起來很吃力。鏡頭後面的壹雙眼睛總是透露著焦慮和緊張。
采訪過程中，壹位威風凜凜的中年男子走過，神色突然緊張起來，畢恭畢敬地笑著打招呼。“這是我的領導，某某老師。”——他向記者解釋。
"劉姝威打了壹只落水狗，而我打了壹只活老虎."
從2001的“飛草”“神草”到今天的“夏草”，長期關註財經的人都知道，“草”這個名字和公眾“財務公開”之間有著神秘的聯系。
7年來，他憑借“高現金高負債，延長分析窗口，延長應交稅費增加”三招，對滬深兩市100多家上市公司的財務問題提出質疑。從2004年至今，證監會共調查了125家上市公司，他親自曝光了25家公司，包括即將公布案件結果的東升科技。
“我佩服我自己。想象壹下，壹個證監會的稽查局，600多名專業人員，我完全是壹個人和壹個小編在業余時間做出來的。”他用手指敲著咖啡桌。
從2007年開始，曹霞進入了最狂熱的上市公司財務打假行動。
“從去年6月27日開始，我連續質疑了壹家公司三四次。他們找到了我的領導，找了新聞辦、外宣辦、文光等。我的稿子壹出來就被刪了。這個壹出來就被刪了，我就發到別的媒體上了。”
他質疑的伊利科技董事長王文彪在2007年引起了轟動。3個月，當選全國工商聯副主席，亮相央視《東方之子》、《新聞會客廳》、《焦點訪談》等節目。
“有時候，我真的很想舔舔刀口上的蜂蜜。”他心有余悸。他只是壹只小螞蟻，而他的對手是壹頭大象。他隨時都可能被踩死。
“最初有壹家公司被董事會秘書長叫去和我講和，解釋說我可能不了解他們這個行業的特點。我沒理他。他們財報出來後，我繼續寫“年報揭露大股東謊言，6543.8+0億資金被占用”。結果他們受不了了，專門開會研究怎麽對待我。他們三個高管:財務副總裁、上市公司董事局主席、副總裁、董秘都飛來接我，我們領導說因為我的文章，他們連續兩次被證監會調查，痛苦萬分，原定的定增定向增發被否決。如果私募不成功，他們的資金鏈就斷了。”
圍繞上市公司的壹條由來已久的利益鏈條，在這個無門無派的闖入者的三腳貓功夫下，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沖擊。由於利益的捆綁和原本承擔監管的第三方的保薦人、會計師事務所、律師事務所、財務公司的不作為，上市公司的造假行為在很大程度上具有可能性和可操作性。
說到財務公開，人們首先想到的是劉姝威。2001年末，這位學者偶然註意到了藍田股份離奇的財報，震驚之余，在《金融內參》上發表了600字的短文《應立即停止對藍田股份的借貸》。在幾次正面較量和銀行停貸的沖擊下，藍天神話迅速崩塌，公司高層鋃鐺入獄。2002年，劉姝威被中央電視臺評為中國十大經濟人物之壹。
曹霞很羨慕劉姝威的社會聲譽和地位，但也很不服氣。“藍田股份造假，這在當時已經眾所周知。劉姝威的文章是壓在駱駝身上的最後壹根稻草。”
“我們做金融研究的時候，會強調誰是第壹懷疑者。藍田已經是落水狗了，我才是真正的活老虎。風險比她大得多。”
我真的很想被擁抱。
2002年，在福建當地壹所大學任教的曹霞在壹位領導的推薦下來到了上海國家會計學院。“我壹進來就知道自己不適合留在這個學校。這是壹所高水平的學校，面對的是高端金融專業人才。我是壹個三流大學的小主，但是我家境很不好。”他對自己在臺前的形象和表達能力沒有自信和安全感，尤其是普通話很差。
外面工作不好找，國家會計學院待遇不錯。曹霞唯壹的願望就是在這所學校紮根。然而，他發現自己幾乎沒有課。從2006年底到2008年初，他有20個月沒上過壹節課。他成了壹個遊手好閑的人，在學校的商業雜誌當編輯。“我夢想回到教研室當老師。”
讓曹霞念念不忘的是在國家會計學院壹天至少3000元的課時費。“老師在外面上課的話，壹天至少5000元。我夢想重返領獎臺。”
學校實行末位淘汰制。每年年末，總有壹些人來來往往；這時，曹霞覺得痛苦得要死。他還有最後壹根救命稻草——繼續中斷上市公司公開財務造假很久。“以我的形象和口才，沒有壹些特別的特長，是不可能有機會走上講臺的。我只有做到這壹點，我可能會重返領獎臺。”
今年4月，壹位被他質疑的公司高管竟然登門拜訪。這激發了曹霞的戰鬥精神。幾天後，壹位財經記者請曹霞幫助他審閱於越醫療的財務報告。在註意到壹些可疑的事情後，他連續寫了兩篇文章指責該公司財務欺詐。當所有上市公司發布2007年年報時，曹霞開始了壹場“瘋狂”的打假運動。
情況真的在朝著他想要的方向變化。學院從4月份開始安排他上課。“我現在有很多課。甚至壹些針對總會計師的高端班都給我打過電話。”他有壹種為絕地重生而歡欣鼓舞的感覺。
“壹個月前，我還和老婆商量要不要收拾東西回老家找工作。我很不情願。畢竟我好不容易擠進了上海，孩子也有上海戶口，交了這麽多年社保。我是壹個很務實的人。”
壹名記者在文章中稱贊曹霞“捍衛了中小投資者的利益”。曹霞後來打電話給記者說:“我什麽時候說過我代表中小投資者說話了？我很難保護自己。”
他嘲笑自己揭露了金融醜聞。“如果我能穩穩當老師，我絕對不會直接挑戰那些上市公司。”
“我其實是壹個很想被招的人。真的沒有機會了。”曹霞說。
壹個卑鄙的人。
2008年是曹霞的本命年，他是壹只老鼠。據他說，他本來就是個膽小的人。
七八年前，會計專業學生曹霞第壹次在媒體上發了壹篇分析上市公司財務造假的文章。之後，他試圖活捉老虎，並以“曹飛”為筆名寫了壹篇質疑通化金馬財務造假的文章。“當時通化市副市長給我打電話，說想見見我。北京、福州或上海是我的選擇。後來他又打電話給我，說我不懂財務問題。讓我們的財務總監給妳解釋壹下。財務總監好像喝醉了，說妳打壓我們股價，我們股東不同意。明天早上我會找兩個警察來逮捕妳。”
由於失誤，曹霞得到了對方虛開增值稅發票等財務欺詐的確鑿證據。後來通化金馬因“關聯交易信息披露不及時”被證監會公開譴責，此事到此結束。
曹霞知道他面臨著多大的風險。“每天提心吊膽，如履薄冰。”對外，他從來不用真名。“如果有壹天他被送到地獄，換了馬甲，他還能活著。”
他的“揭黑”名單出爐後，鄂爾多斯和江蘇陽光的態度十分強硬。江蘇陽光曾揚言要將媒體告上法庭。“以前我懷疑他們的20筆資金去向不明。現在我主要懷疑他們的多晶矽概念。江蘇陽光向寧夏承諾多晶矽會按時生產。”現在，我們都沈默了，只等9月23日。壹旦產生，我將面臨巨大的心理打擊。“確切地說，這指的是訴訟的威脅。
此外，曹霞承認，最初指控鄂爾多斯挪用50億資金幾乎沒有證據。直到壹年後，他才認為自己找到了“漏洞”。
以九問銀廣夏揭開銀廣夏黑幕的分析師蒲，就是所向往的例子之壹。但2002年，他在《財經》雜誌上發表文章質疑世紀星源財報造假，被對方起訴，敗訴並賠償30萬元。如今，溥的下落不明。
他認為是時候改變策略了。“壹是避免死纏爛打，二是盡量避免100%的懷疑，給自己留壹點後路。名氣就夠了，所以我不需要付出100%的努力。”他透露，自己掌握了更具“殺傷力”的三家上市公司財務造假的證據。“空心化比較嚴重，都是私企。”
熟悉曹霞的財經評論員葉檀認為，曹霞其實是有策略的。“不觸及制度性的東西，只是指出部分中小民營上市公司財務造假。因此，不會觸動政府高層的神經。”在中國股市，股改剛剛完成，管理層強調規範和透明。曹霞抓住了壹個可能改變他個人命運的好機會。
“有人問我為什麽不找藍籌股。有個網友甚至跟我說，如果妳能把中石油弄出來，我就嫁給妳。我的方法只能對付小魚小蝦，對付不了這樣的龐然大物。私企挪用資金是普遍現象。”“有時候我真的很害怕。我怕如果詐騙更嚴重，把對方逼上絕路，也就等於把自己逼上絕路——只要對方還有壹口氣，就強到可以殺了我。我不敢把人送進監獄。我害怕有壹天對方會出來報復我。”“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這是他說的，《無間道》裏的警察代表正義，結果卻像混混壹樣。”
壹個更“高尚”的目標
看來困擾他很久的飯碗應該不是問題。很多財經媒體邀請他加盟，或者主動提出包裝他所有的財經打假文章。也有私募基金願意拿20萬年薪找曹霞做財務顧問。
他對此不感興趣。
“我最想做的是做壹個專業的獨立董事，徹底洗白自己，努力做壹個高尚的人——很多上市公司都會請壹些名人做獨立董事。然後我的職業收入就上來了。”
說到“高尚”這個詞，他天真地笑了。他有壹個“更大”的目標。“法律程序障礙消除後，我想和律所合作。我就去挖礦，然後做股東訴訟代理人，這樣就可以合法地賺很多錢。”“市場需要這樣的人存在，但如果單純依靠個人的力量去對抗利益集團，就很難長久。”財經評論員葉檀將長期財務造假的曹霞定義為“探路者”。“看他能不能從個人行為轉變為有組織、有機構的行為，甚至在資本市場上成立壹個金融評級的中介機構。但現在看來，中國沒有這樣的土壤。”
然而，曹霞認為他仍然比過去“高尚”，他所做的比那些教授和博士生導師“偉大”。“很多高校邀請我過去講課。教授和導師都坐在這裏聽我上課。那些教授和財務經理推薦他們的學生和下屬讀我的書。我還是很開心的——我的文章有人看，我的文字有人看。”
“當我有壹天成為獨立董事的時候，想到我還是壹個小小的助教，壹定會覺得很可笑。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我在外面好像是金融專家，在學校只是個小助教，打雜的。那時候就沒必要看別人臉色了。”他開始做夢。
他覺得自己只是壹只小螞蟻，對手是壹頭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