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拿了,袁海又來找我了。”呂陳辰把這條信息發到壹個名為“我的大門永遠為妳敞開”的群裏,很快收到了兩條回復。
“袁海?是我記憶中的那個袁海嗎?他為什麽沒死?”楊春回答道。
“他為什麽又來看妳?他不缺錢。”曲如意說。
“誰知道呢,我現在正在去見他的路上。”呂回到了所在的小組。
“好的,如果有什麽情況就通知我。我和老陽擅長釣人釣屍體。”曲如意說。
呂發完壹個“好”的表情包就關了手機,在出租車上趕緊拿出粉底補妝。
袁海給了她希爾頓酒店的位置,這是他來北京的標準。同樣標準的還有工人體育酒吧裏的夜場和東三環盧的家。不管他每次來北京有多匆忙,他壹定會去這三個地方走壹趟,就像壹個儀式,提醒他不要忘記自己的浪蕩和十年前愛過的人。
呂補過妝,時間剛剛指向早上八點。窗外的路人向呂陳辰相反的方向匆匆走去。早高峰並沒有影響到她,半個小時後她順利到達希爾頓。
袁海壹開門,刺鼻的酒味撲面而來。呂不禁皺眉。她沒有多說,和袁海壹起進去了。她習慣了這樣和袁海見面。
袁海指著壹旁的沙發,眼睛幾乎睜不開:“我也剛下班回來。坐下,我睡壹會兒。”
袁海沒有說他為什麽要找呂。他把身體扔進柔軟的大床上,三秒鐘就睡著了。呂嘆了口氣,早已習慣了他的做派。他偷偷掀起被子壹角鉆進去。袁海幾乎是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抱住了她。
“我想妳,哪兒也別去,聽話。”袁海嘟囔了這句話,但呂沒有動。
2
呂和袁海經歷了八年的異地戀,終於在兩年前分手了。
分手的時候,兩個人都還在紐約讀書。曼哈頓深秋,石板路沈浸在十月的涼意中,濃烈的咖啡味擠在鼻尖,讓人頭暈目眩。呂陳辰撩起灰色的圍巾遮住鼻尖,暫時逃離了這股氣味。
她已經等了袁海兩個小時,桌上的美式還沒動,已經涼了。呂很有耐心,至少表面上是這樣。她沒有焦急地看時間,只是看著窗外的街道,盯著對面的木制面包招牌。
袁海從街角走來,黑色長風衣,灰色薄高領毛衣剛好蓋住喉結。呂想起了她給買的。他苗條的身材不同於街上的其他當地人。他的步伐很慢,但每壹步都很堅定。他的背在早上十點鐘的陽光下落下,看起來高大而孤獨。
袁海推開咖啡店的玻璃門,晃動的鈴聲吸引了呂的目光。他看著她坐在窗邊。陽光從她身邊照過來,臉上的絨毛隱約可見。她的頭發閃著金光,她的嘴角有弧度。如果沒有,她就靜靜地坐在那裏,像壹朵初生的白茉莉,純潔得他不敢碰。
呂陳辰沒有問袁海為什麽遲到。她知道他有壹百個理由來回答,這是他們合作了八年的默契。
袁海顯得很疲憊,無力地說:“怎麽了,怎麽這麽早就出來了?”
呂依然沖他笑:“我們分手吧?”
袁海聽到這樣說,也沒當回事,無奈地問:“怎麽了?”
陳辰不準備回答他的問題。他推著帶來的大箱子說:“這是妳留在我家的東西。看看有沒有遺漏什麽。下次我給妳帶來。”
“別鬧了。”袁海惱了,靠在椅背上,皺著眉頭看著她。
呂沒有再說什麽,起身離開了咖啡館。
壹周後,袁海才意識到,呂真的和他分手了。八年來,“分手”這個命題沒少被提起,但從來沒有持續過壹個星期。袁海以為這次也壹樣。但是呂沒有再去找他。微信黑屏,電話不接,公寓密碼改了。她似乎突然從袁海生的生活中消失了。
呂·陳辰的離去不同於以往任何壹次。她悄悄地拿走了袁海生生命中的龍脊梁。袁海在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有多重要。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八年的感情幾乎把他的壹半融入了呂的身體。當她離開時,她脫掉了衣服。這種痛苦來得晚,卻很深刻。兩年後的今天,袁海站在北京東三環路口,望著窗外,依然覺得很痛苦。
三
呂正在收拾她的房間。前幾天,有幾個朋友和她住在壹起。因為袁海說要來,所以暫時讓他們回去了。
女生留下的東西被她依次放進櫃子裏,她準備等袁海走了再談這些東西的歸還,所以怕看錯順序。
呂的打算是,袁海的出現可以占據她的壹天。總有壹天,她的生活會恢復正常,連房間裏的物品都不能換。
袁海敲門時,已是半夜十二點。呂陳辰為他打開門,半睡半醒。他喝醉了,伏在呂身上。八十多斤的姑娘哪裏承受得了這個重量?他們倒在地板上。袁海順勢翻過身,躺在地上,放開了被壓在下面的呂陳辰。
“妳喝了多少酒?”呂陳辰起身去接水,踢了躺在地上的袁海壹腳。
袁海靠墻坐著,端起茶杯。他眼睛紅紅的:“有壹點。”
呂被惹惱了。我不知道她是被自己煩還是被袁海煩。她看著幹凈的房子,突然覺得有點可笑。她心裏只有三個大字:不值得。
袁海就像她養的壹條癩皮狗,不管是不是她男朋友,但忠誠永遠是第壹位的。他身邊已經有了別的女人,而且她們已經被用來向呂炫耀了。那些女人聽話,寬容,聽話,永遠漂亮,永遠19歲。而呂面前的,從來沒有笑臉,是壹個25歲的女人。
那天晚上,袁海什麽也沒做。那真的只是壹個晚上。當他醒來時,他穿好衣服就走了。呂請假在家,因為他那天沒有去上班。她以為會發生什麽事,但最後她只是失望地看著他離開。
她以為自己已經收拾好了屋子,趕走了朋友,去度假了。最後袁海像個陽痿病人壹樣逃走了,把自己留在這個房間裏,說袁海是個混蛋,她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過了幾天,袁海給她發了條信息,說那晚他有點對不起她。他和家人有些問題,心情不好。
呂陳辰淡然壹笑,答道,“我明白。反正我壹直沒什麽毛病。”
四
袁海到底是不是騙子,呂至今也想不明白,但至少他對她說的每壹個謊言都像是根中的刺,已經永遠紮進了呂的心裏。
大壹的時候,呂陳辰飛到洛杉磯參加親戚的生日。半夜,他接到了袁海從紐約打來的電話。他像個成年人壹樣抽泣哭泣。
呂·陳辰壹邊安慰著他,壹邊預訂了回紐約的最早壹班飛機。袁海淚流滿面,帶著濃濃的鼻音,呂的母性壹發不可收拾。
“爺爺走了,爺爺走了,我回不去了,我回不去給他送行,他走了。”袁海在電話裏哭了。
呂心裏不由得壹緊。她知道袁海是爺爺帶大的,可想而知爺爺的去世對他的打擊有多大。
袁海壹直是個脆弱的人。他敏感、多疑、憂郁、浪漫,在同齡男生中是個異類。正是因為這人與眾不同,呂陳辰在人群中壹眼就看到了他。
女生習慣了火辣辣的陽光,開始窺視陰暗的角落,那裏有潮濕的苔蘚,腐爛的枯葉,埋藏著難以忍受的憂郁。袁海站在這樣壹個角落裏,冷冷地。當呂第壹眼看到他的時候,他就忍不住想把他所有的溫度都給他。
呂溫暖了袁海,而袁海也把呂拖進了寒冷。兩個人的世界被冰與火連接,兩個人都沒有完全妥協,彼此傷害,淡化,交融貫穿了整個青春期。
袁海哭著要求呂回到他身邊,回到寒冷的紐約,並且不要再離開他。呂當時並沒有意識到,他心中的火焰正在被袁海的淚水壹點壹點地澆滅。
呂陳辰幾乎是火速趕回紐約的。她穿著她在溫暖的洛杉磯穿過的短袖t恤。她站在公寓門口冷得發抖,按了十分鐘門鈴。這時候門才有了壹點反應。
袁海迷迷糊糊地打開門,看著驚慌失措地站在門外的魯,簡單地說:“我們到了。”
他的態度太隨意了,好像電話裏不是同壹個人。呂甚至懷疑他接到的那個電話只是壹個夢,壹個她已經做了四年的夢。
呂陳辰走進房間,從後面抱住袁海:“妳沒事吧?”
袁海的身體沒動,用嗓子輕輕“嗯”了壹聲。
“妳想吃什麽?我給妳做。”呂陳辰放下行李,走進廚房。水槽裏有帶異味的盤子。壹邊的外賣箱沒收拾,冰箱已經收拾幹凈了。難聞的氣味使她立即關上門。
“我們出去吃吧。”呂陳辰說著,強忍著幾乎嘔吐的感覺。
袁海沃坐在沙發上,靜靜地盯著她:“如果我昨天沒有給妳打電話,妳不就準備回來了嗎?”
呂沒明白他的意思,突然問了些沒頭沒尾的問題。她僵在原地。
“妳在洛杉磯還有其他喜歡的人嗎?妳昨天去看他了,是嗎?”袁海繼續問。
“我告訴過妳今天是我表哥的生日。”
“我怎麽知道那天真的是妳表哥的生日,妳沒有騙我?”
“我為什麽要騙妳?”
“不愛我就騙我。”
呂陳辰奇怪地看著袁海的眼睛。那壹刻,她只感到壹種不被信任的冰冷。
呂陳辰覺得自己莫名其妙,不明白背後有人在說什麽,還是袁海自己臆想出來的,於是有了這個可笑的想法。她明明是被袁海冤枉的,現在卻在袁海的眼皮底下像個加害者,莫名其妙的羞愧。
後來,意識到,當時她並不是為自己做錯了什麽而感到羞恥,而是因為她已經在袁海的陰影下生活了很久。他冰冷的眼神像冰刺,她被釘在恥辱柱上代替他為他的自卑和敏感付出代價。
袁海家還有壹個弟弟。從小到大,長輩們明顯對弟弟照顧更多,只有爺爺對他更好。認識呂後,終於有了壹個全心全意對他好的人,於是緊緊的抱著呂,很多時候甚至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是他好好活著的動力。
但來到美國後,呂的約會變得越來越多。因為不在壹個學校,兩個人見面的次數比在國內的時候少了很多。長期的孤獨帶給袁海極大的焦慮,終於在呂去洛杉機的那壹天爆發了。
呂陳辰做到了袁海旁邊。他像壹個受傷的孩子壹樣蜷縮在沙發的壹角,讓呂陳辰把他抱在懷裏。
“我只愛妳,不要多想。”呂陳辰輕聲說道,語氣非常溫和。
她還清晰地記得那天房間裏的異味,還有袁海充滿疑惑和恐懼的眼神。他就像壹個影子,壹直籠罩在呂的頭上。
五
袁海再來北京的時候,已經是夏天了,呂正準備搬家,沒有太多的空閑時間。她以為他會無理要求她見面,甚至想過拒絕他的理由:我們不再是男女朋友,我沒有義務陪妳。
但這次袁海出乎意料的懂事。他沒有讓呂難堪,而是請了壹家搬家公司來幫她。
呂百無聊賴地站在房間門口。袁海不許她壹個人搬東西,說這些東西都是給男人的,她得站著看。
穿著黑色博柏利t恤、滿身灰塵的袁海(音譯)正在幫搬運工搬咖啡桌。這兩個人決定如何鄭重其事地往樓下走,完全無視的存在。
呂生了很多事情。當最後壹個行李箱裝上卡車時,已經過去了五個小時。袁海站在小區門口伸了個大懶腰,手裏拿著壹次性手套。他拍拍手上的灰塵說:“現在妳終於自由了。”
呂轉過頭來看著他,覺得他有些不像袁海。在過去,他壹定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他不但不會幫她,還會想盡辦法逼她出來陪她。
這就是成長?呂陳辰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
“妳今晚想吃什麽?”袁海似乎很放松,壹只手搭在呂的肩膀上問道。
呂想了想,說道,“我今天不是請妳幫我搬家的。妳想來,所以如果妳請我,我就去。”
袁點了點頭。
呂陳辰高興地揮著手,情緒莫名其妙地高漲起來。他眼珠轉了兩圈拍拍餐廳:“外貿門口的脆皮排骨。”
外貿大學離呂所在的社區不遠。他們走在那裏,像無數普通情侶壹樣開著不著邊際的玩笑,說著周圍人的閑話。六月的北京出奇的熱。呂手裏拿著壹杯袁海買的冰鎮可樂,感覺夏天的暑氣稍微消退了壹些。她分不清是冰鎮可樂驅走了熱氣還是變了的袁海出奇的體貼驅走了熱氣。她只是壹個遺憾。如果袁海長到今天的十分之壹出頭,兩年前他們就不會分手了。
可惜,已經兩年了。
這家脆皮排骨是他們高中時經常來吃的壹家店。當時只有壹個小小的店面,擺著七八張小桌子,桌子上都是油漬。老板穿著黑色的束腰,穿梭於店內。
在過去的幾年裏,商店的規模擴大了兩倍,幹凈明亮。老板坐在收銀臺前結賬,很多服務員代替他跑腿。以前坐的靠窗座位還沒動,還是選了。
北冰洋是壹種永恒的味道。當它流到喉嚨的時候,那種沖洗鼻子的感覺幾乎把的眼淚逼了出來。袁海遞給她壹張紙,說慢慢喝。
“我以前很愛來這裏吃飯,吃不膩。”袁海說。
呂陳辰頭也不擡地用筷子戳著排骨:“我不想天天吃。”
“那妳為什麽不種肉?”袁海戳了戳她瘦弱的肩膀,抿了抿嘴。
“心理活動多了,吃的都消耗完了。”陳辰打定了主意。
袁海被她逗得哈哈大笑,笑起來特別好看。說這是三月的春風也不為過。呂喜歡他笑的樣子,但以前和她在壹起的時候,他正處於青春期,笑得太少了。
袁有些詢問地看了她壹眼,歪著頭。
呂陳辰連忙扭過頭去,扭來扭去:“妳今天有點不壹樣,我就看了壹會兒。”
“有什麽不同?”袁海問。
“只是...笑得很淡定。”魯對說:
袁海低下了頭,又擡起頭。他仍然微笑著,但眼裏噙著淚水。
“我爺爺這次真的去世了。”
呂看著他,不自覺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瞬間失去了食欲。北冰洋裏的氣泡漸漸消失,袁海的頭發在她眼裏變長了,像當年在紐約的時候壹樣長。
她想起了當年袁海的謊言。
六
從洛杉磯回來後,呂和袁海在公寓裏呆了兩天,哪兒也沒去。她收拾了公寓,把他的衣服都送去幹洗,還煮了壹鍋粥。當她在沙發山上坐了壹會兒,她發現她的行李箱從頭到尾都沒有被打開過,她還穿著和在洛杉磯時壹樣的西裝。
這兩天,袁海壹直在睡覺。醒來的時候,她流著淚,沒有多說什麽。呂非常擔心,無論她怎麽安慰袁海都沒有用。
但與此同時,讓呂感到意外的是,按照袁和盧的關系,袁海的爺爺壹死就消失了。呂的父母早就應該知道這件事,但他們沒有告訴她。趁袁海睡著了,呂陳辰撥通了他父母的電話。
“袁海爺爺?誰告訴妳那老頭昨天和我們壹起吃飯了?”
呂陳辰掛斷了電話,突然感到渾身無力...(題目:北京愛情故事,作者:深海巡邏隊。來自:每天看壹些故事,看更多精彩)